M的故事

早上接到M的簡訊，說她真的要回日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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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4歲的M，有著日本女生一概修飾潔靜的臉龐，但黝黑的膚色，卻讓我想起當初一起去 Channel Islands 野營的Seiko。沒人相信M的年紀，真的沒有；只是保養得宜的二字頭笑臉，終究少了Seiko懾放出的、那絲專屬二十歲的狂妄不羈。

但，誰說少了那份氣息，就不能追求狂妄、寫出不羈呢？M從日本搬來比利時，為的就是一股愛情的衝動。 衝動並非我的客觀描述，她總是笑笑地自己說：「Yes, I am a little bit impulsive。」從一開始甜蜜的笑，到後來，滲入了苦苦的無奈。

她們不是不愛了，她說，只是她要的濃情巧克力，G只能給她摻了半杯牛奶的替代品。

G今年26歲，在學生身分和工作實習之間游移，是瓦隆區土生土長的比利時人。18歲那年，他在英國邂逅了當時26歲，剛辭去日本銀行工作、到英國學習語言一年的M，當時他們之間的情愫有無，聽了十次故事的我從沒弄清楚，只記得M總帶著一貫的笑意，說：「要是當時我們就在一起，那我可是勾引青少年的。罪。犯。哪！」

在英國道了再見的她們，仍然斷斷續續地保持著聯絡，一年一、兩封email，脆弱地串起跨過半個地球的牽繫；就這樣，在一年多前吧，情愫在email中突然滋長。多麼奇妙的一顆種子呀！在無心灌溉七年後，竟就這樣茁壯起來，於是他們決定碰面。那一年，M來過比利時，G也去了日本，強烈的愛意讓她們無法忍受再次分離，於是M毅然辭去她的工作、揮別親友，來到這個講著陌生語言的國度；她相信語言可以再學、朋友可以再交、工作可以再找，但G帶給她的愛戀與衝動，放過了就找不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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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八月，我來新魯汶的第三天，認識了M。初級法語課的自我介紹，她興沖沖地講述著她們的故事，來了一個月的她，已經可以緩緩操作這個新的語言，讓大家分享她的愉悅。

到了月底，她說，她們下個月要結婚了，因為拿不到同居簽證，結婚便是她要和他在一起的唯一方法；可，方法並不是結果，所以她們只會公證，典禮隔年再辦 - 假若她們到時還在一起。M說，認識我讓她很高興，因為我也有個比籍男友；只是我沒告訴M，我不是為衝動而來，我為自己而來，縱然她清楚我的男友人在洛城。

猶記第一期課程結束，M和G一齊前來語言學校的道別聚餐。那晚的她們異常甜蜜，G總是親吻著、撫摸著M；M笑開地說：「其實我很高興自己拿不到同居簽證，這樣我才可以快快地跟G這麼好的人結婚呀！」

九月課程開始。一天，M問我是否會跟小巴吵架；之後，開始了解她們的問題在現實中慢慢浮現。語言課結束前，我回台灣一個禮拜，M在這之中，也是我生日當天公證了。從台灣回來，我還來不及道恭喜，M便糾著眉心說：「問題嚴重，婚姻或許就要結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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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十一日，今早，M傳來的簡訊說 - 真的要回去了；不是像聖誕節那樣，以旅人的身分返回探望，這一次是。歸。鄉。M說對不起，不能來聚餐了；我想，要不是約好了要聚餐，M或許會不告而別吧！M的手機沒開，敘說她的心意已決；不似前天，還能邀著她出門強顏歡笑。

在異鄉，失去語言、失去工作、失去人脈的M，也喪失了自信。不識異鄉人愁苦的G，不懂為什麼M的快樂越來越依賴在G的行為表現上。一星期數晚，G照常出門和朋友聚會聊天；G嘗試帶著M參加聚會，但法語程度中級的M，永遠跟不上話語的歡笑起伏；久了、倦了，M也累了。回家，G一如往常，電動打到半夜三、四點方願上床，然而十多年的上班族生活，養成了M極其規律的作息，因此縱然身處在同一個屋簷底下，她們的生活仍舊隔了半個地球之遙。當初，實際的距離無法阻絕愛意；而今，生活的距離冷漠了她們的心。

M嘗試過重整自己，她不願依賴，也不是個有依賴性格的人；正如我相信她不是個嗜喝濃郁巧克力的情人，只是現實讓她換了口味。她投了履歷給在布魯塞爾的日商，然而沒有回音；尋找法文密集班，卻總只有初級班提供如此課程；住在大學城旁的邊陲小鎮，更無法允許M和為數已然不多的友人自由來去。於是，M將自己封閉，而G，他無法理解；縱然G住在遠方城市的雙親理解，可，終究他們不是G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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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M不算是太熟的朋友吧。我們的友情，基本上是建立在她的愛情故事上，此外，我們就沒再分享過什麼，也不知道可以分享什麼，連當時以為可以繼續下去的網球，也在我從台灣回來後，再也沒提起過；當她的愛情潰堤，我們薄弱的友誼一絲一豪也無法抵住她的哀傷。